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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陈立仁背对着绣chun。她看不到他的表qg。但听声音，他似乎有些焦急。

&ldo;这怎么成？二叔，您是叔祖如今唯一的亲儿子了。大家伙都巴望您回去接掌……&rdo;

陈仲修摆摆手，阻拦了他的话。

&ldo;立仁，方才我听你说，你叔祖如今身子还硬朗。如此我便无牵挂了。金药堂于我而言，早已是身外之物。&rdo;

陈立仁轻轻啊了一声，声音里难掩失望：&ldo;二叔，侄儿好不容易找着您了，您却不愿回去接掌家业，侄儿回去后，恐怕会被我爹责怪不会办事。&rdo;

陈仲修道：&ldo;我修书一封，你替我带去给你叔祖。至于你爹那里，你放心，他不会怪你的。你千里而来，路途迢迢，想必早乏了。倘若不嫌你二叔这里苦陋，留下用顿饭。等你妹妹回来了，见上一面再走不迟。&rdo;

陈立仁恭敬地道：&ldo;多谢二叔的美意。妹妹我本是极想见的。只是侄儿这趟出来时日已久，既寻到了二叔说上了话，侄儿便想尽快赶回去向我爹复命。等二叔写了信，侄儿就告辞了。&rdo;

陈仲修也未再qiáng留，提笔具信后封起，然后起身送他。转过身的时候，藏身窗外的绣chun看了眼这个族兄的脸。见他二十五六的年纪，浓眉阔口，样貌诚厚。

&ldo;……记得那时候，我和你大伯不过七八岁，正是讨狗嫌的年纪。那年chun，我俩趁你祖父不在家，爬到祖屋房顶上去放风筝，正比着谁放得高，可巧你祖父竟回来了，俩人都被罚着跪了一夜……&rdo;

绣chun的思绪被边上还在絮叨往事的父亲给拉了回来。听他继续道：&ldo;我本以为你大伯能代我尽孝，不曾想离家不过数年，他竟便不幸堕马去了，我却如今方知道这消息……&rdo;

他的声音里，带了无限的惆怅。

上次，那个族兄陈立仁离去后，绣chun当时因父亲十分伤感，便没过多追问。此时见他喝了些酒，自己先提起这事，终于忍不住了。问道：&ldo;爹，你真的不愿再接管药堂了吗？&rdo;

陈仲修怔忪片刻，道：&ldo;chun儿，你祖父至今还未消气儿，更不承认我与你娘的婚事。当年自然是你爹大不孝在先。只是我并不后悔。这辈子能有你娘相伴，又得了你这样的女儿，我已心满意足。更何况你爹本就志不在此。又半生颓dàng，如今早形同废人了。便是回去，也助不了你祖父的力。前次我叫你族兄带了封家书给你祖父，在信中乞伏告罪，但愿能得他谅解。我已经想好了，这个月底便带你回京中一趟。但愿你祖父不会迁怒于你。回来后，等你嫁人了，我便去灵隐与大师父作伴。往后修撰医书，研习佛法，如此了却残生，再无别求。&rdo;

陈家的那个老爷子，他认不认自己这个孙女，绣chun根本不关心。她只是想起那日听墙根时落入耳中的话，忍不住道了一句：&ldo;爹，你不接管金药堂，说不定正好趁了那些人的心愿呢。&rdo;

陈仲修看她一眼，略微一笑，摇头道：&ldo;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总爱把人往坏里想。你是说你族叔和姑母姑父他们吗？说起来，反是你爹要多谢他们。我虽是陈家儿子，却未在你祖父跟前尽到孝道。你大伯去后，这么些年，幸而有他们替我……&rdo;

&ldo;爹，你什么都好，就是总爱把人往好里想，&rdo;绣chun笑嘻嘻打断他，学他的话，&ldo;倘若陈家没有金药堂这块招牌，没有那份家业，他们会巴巴地争着在老爷子跟前尽孝？&rdo;

陈仲修哑然失笑：&ldo;你族叔自小与我在同个书塾里读书长大的，是个信靠人。你的族兄，便是那日过来的立仁，也和他父亲一样，见了便知是个忠厚的。还有你姑母，她比我大两岁。从前在家未嫁时，对我和你大伯也是百般爱护。都是极好的人。&rdo;随即正色道，&ldo;chun儿，咱们行医做药的，讲究修合无人能见，存心却有天知。陈家百年下来，以济世救人为祖训，这才有了今日局面。往后不论你祖父把担子jiāo给谁，只要那人能秉承陈家祖训，把金药堂这块牌子扛下去，那便是上善之举。只是，&rdo;他望着绣chun，叹息了一声，&ldo;为父对不住的人，便是chun儿你。让你跟着我在乡野长大……&rdo;

绣chun知道父亲秉xg淳厚，也不和他争了，见他又提到自己，口吻中满含歉疚，忙道：&ldo;爹，我明白你。我和你一样，半点也不想回。我就想这样在这里陪着爹过一辈子！&rdo;

她说这话，既是在安慰陈仲修，也全出于真心。

陈仲修笑了下。他酒量本也浅，想起故人，再感慨唏嘘一番，一时便有些不胜酒力了。

绣chun见父亲已然醉了，便夺他手中的杯，扶他回屋去歇息。待安顿好后，正要chui灯出去，已经躺在chuáng上的陈仲修忽然睁眼，问道：&ldo;chun儿，爹以前教过你的那些密制药丸的配法，你都记得吗？&rdo;

陈家先祖曾在太医署担任吏目，借皇家藏书之便，广阅古今药典，收集散佚古方，修合pào制，后创立了金药堂。百多年来，制售之药，选料jg纯，配剂详慎。传下一本《金药堂药纲》。药纲里不但囊括了金药堂世代制售的数百种药丸汤剂，更记载了数十种陈家秘制丸散的配制方法。如其中之一的人参健脾丸。此药治元气不足，中气虚损。这种成丸，天下几乎所有药店都有售卖，唯独金药堂所出的丸散比别家更胜一筹，功效卓着。连京城名医金不解给病患开方，往往也会首推金药堂的药。可以这么说，《药纲》正是金药堂赖以做大的依仗。所以历代家主对这本药纲自然万分看重，秘密收藏，非家族接掌人不传。当年陈仲修离家前，《药纲》里所载的数十种秘丸配制之法，也不过只知晓其中一部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