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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四十年前，我祖父和祖母被红卫兵拉到大街上批斗，三天三夜不准喝水，只可吃干饭，硬是活活地折磨致死。

三十年前，我考上了大学，却因政审过不了关，被生生地剥夺了上大学的权利。

这一切，皆因六十年前我那个先是逃到海南岛后又逃去台湾的姑父。

关于我姑父，社会上有许多传闻。有人说，他是杀戮共产党人的恶魔；有人说，他是抗日英雄……究竟我姑父是怎样的一个人？是恶魔；还是英雄？他和我大姑妈如何走到了一起；又如何分手的？这是一个谜！这个谜像冬夜的梦魇困扰着我！这个谜同时也像一团云雾遮住了人们的眼睛！这个谜不是大人哄小孩瞎编的故事；而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片段，一朵浪花。透过这些片段和浪花，或许你能发现众所周知被歪曲被禁锢被尘封的那段中国历史的原貌！可从我记事时起，祖父和祖母出于对我的保护，从不向我讲述这些往事。随着岁月流逝，我心中的谜悄然消失。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接到姑父从台湾打来的电话。姑父说，他非常想念我大姑妈，想回大陆和我大姑妈团聚。还说，这是他人生最后的选择，希望我把他的意愿转告大姑妈。

接到这个电话，那已消失多年的谜重又浮现，强烈地撩拨着我的心弦。于是，我去姊妹河看望大姑妈，转告姑父电话，向老人家讨问那些本不应忘却的往事。大姑妈的一番答话耐人寻味：人生和爱情是一对孪生姐妹，就像姊妹河，有分有合，有起有落，有浪花，有旋涡，还有潮汛，最终流入长江，归向大海……

岁月回转，铁血漫道。我的心落进了姊妹河！

第一章　　黄河岸边

柳清慧一不小心走错了路。那个名叫边强的男人，独7旅旅长，一个土得掉渣儿的家伙，女人不要的种，居然骗取了柳清慧这留过洋见过大世面的名门闺秀的信任，把本想去参加新四军的她和她带领的女子救国行动队从大别山南麓的姊妹河唬到黄河岸边，说是带她们去打鬼子，可是他们不去打鬼子，却要干伤天害理之事，去扒黄河大堤。

那时候，黄河南岸的麦子快熟了。五月的南风在麦田里打滚儿，一阵赶过一阵，就如黄河细浪排向天边。穹苍忽晴忽阴，冷丁儿撒下几滴尿，活了枯黄小草，酽了遍野麦香。弯弯土路，新湿着马队的蹄痕。有哨兵悠悠，静默着路口慢摇，朝天戳的刺刀于麦芒中发着迟钝的光。

柳清慧在土路上拦住边强理论。那家伙又横又赖，横得像牛魔王，赖得像猪八戒。你七说，他八说；你直说，他横说；你好说，他歹说；你歹说，他瞎说；你再说，他概不耳乎，任她么样数落，任她么样怒声，他就那样嬉皮笑脸，他就那样装聋作哑，他就那样死不松口。冇想这人果不抻抖！这哪像那个曾救她于生死的英雄团长啊？

去年冬天，柳清慧在凇沪前线为救一名受伤的飞行员，被鬼子围住，身陷绝境。是边强拼死把她从狼群中救出。那时的他，何等英勇！何等豪爽！何等可敬！然时不过数月，她眼中英雄变成了土匪，豪爽汉竟是绞经鬼！真是猴子的脸，三伏的天，说变就变了。

就是那次英雄救美，边强恋上了柳清慧。也凑巧，南京大撤退后，边强部撤到大别山休整，驻扎在擎天峰下的关河，那里是独7旅的故乡，独7旅的官兵大多是关河人。柳清慧也在她男友毕尔的鼓励下去了大别山，在擎天峰下的耳河开办妇女识字班，鼓动妇女参加救亡活动。后在识字班的基础上组织女子救国行动队，准备去豫东南参加新四军。

耳河与关河都是发源于大别山南麓之擎天峰的两条大河，相距不远，且在中途相会，注入长江，故称姊妹河。边强打听到柳清慧下落，亲去找她，说中国军队主力正在徐州一带与日军决战，他的部队就要去黄河南岸军事要地大岭镇驻防，他要求女子行动队去他们那里，跟独7旅并肩作战打鬼子。边强说，来独7旅也是抗日，去新四军那里也是抗日，既然都是抗日，在哪里抗日都一样，何必舍近求远哩？边强还一再拍胸，把了硬肘话：独7旅是抗日的部队，有独7旅在，就有女子行动队在！

独7旅的确是抗日的队伍，柳清慧亲眼见过边强同日本鬼子浴血拼杀的场面，况且独7旅又是女子行动队家乡的子弟兵，柳清慧冇得理由不相信他。恰在这时，柳清慧和毕尔突然失去了联系。在这种情况下，抗战心切的柳清慧就答应了边强。独7旅出山不久，女子行动队也起程了。历经个把月的长途跋涉，她们像一群疲惫的白鹤骤然降临黄河岸边。

哪晓到了这，菩萨车了背，苍天变了脸，坏消息继踵而至。先是接到男友毕尔不幸牺牲的噩耗，眼泪还冇干，又得到可靠消息说，独7旅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打鬼子，而是扒黄河大堤。柳清慧才晓上当了，她听说太行山有八路军，就当机立断打算冒险过黄河到太行山投奔八路军去。哪晓边强早已派人封锁了沿河渡口，说上面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过黄河。又说敌人已控制了黄河北岸，叫她不要冒险过河。又高凳说到矮凳，劝她们留下来，加入他的队伍。还派人暗中监视她们，限制她们的行动，不放她们走。

一切来得那样突然，那样残酷，那样毫无道理，所有计划和希望都被撕得粉碎，像堆纸屑撒面前。天塌地陷，火烧水煮。柳清慧始料不及，搞得焦头烂额，欲哭无泪。交涉不成，她就把边强痛骂。骂他出尔反尔，骂他骗子，骂他小人。有个姐妹叫杏儿，结过婚的，会骂人。她嫌柳大姐骂得不狠，不解恨，就带了砧板、菜刀，坐边强旅部门前，剁一刀，骂一声。骂他鳝鱼吊颈——死不抻抖！骂他猪八戒戏貂禅——丑人多作怪！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骂他和尚的*——白大！骂他千刀剐的秃驴子，万刀剁的光棍儿！骂他狗不理的家伙，女人不要的种……骂得那些大兵目瞪口呆，骂得老百姓都来看热闹。

边强令手下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舍己把吃，舍己把喝，就是不放她们走。

柳清慧亲弟柳云朋在边强手下当团长，柳云朋的女朋友张英华也在女子行动队里。边强无理扣留女子行动队的做法令柳云朋极为不满。一日，柳云朋悄悄告诉他姐，河防总部严令独7旅三天内扒开黄河。黄河一旦决口，女子行动队要去参加新四军就难如上青天，但也是逃走的绝好时机，他表示要帮姐她们趁乱逃走。姐在震惊之余，忽然觉得她们不能这样一走了之，须留下来，阻止边强不要执行那个可怕的命令，黄河不是好惹的！

边强在旅部转圈儿踱步，嘴里粘粘糊糊嘀嘀咕咕：边强啊边强，你么卵子用？连个女人都奈何不了，亏你还是一旅之长！也算一臊男？

房东一只皮色棕黄的狮毛狗躺在挂着作战地图的墙壁根，黑而亮的眸子极其专注地盯着坐立不安的边强，边强转，眼球跟着转，像防备他偷东西，又似逐磨些许疙疙瘩瘩。

他能不费吹灰之力把柳清慧和女子行动队从大别山南麓的姊妹河弄到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