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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拦我看谁敢拦（第1页）

p*s}人常说抓贼抓赃，小贺叔手里拎着粗嗓门家的砖，自然而然地最先走向了粗嗓门家的猪圈。猛然间看到了小贺叔，在自家院子里码放柴火的粗嗓门他爹，就是被老一辈人叫烂胶鞋的那个秃子，瞬间就感到事情败露了。他慌慌张张地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想给小贺叔掏烟，谁知道手哆哆嗦嗦地根本不听使唤。“猪圈呢？”

小贺叔铁青着脸问。“后头，在屋后头呢。”

烂胶鞋呆愣愣地指着自家屋后说。“哼!”小贺叔眼珠子动了动，似乎冷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穿过堂屋，朝着后院走去。到这个时候，烂胶鞋终于灵醒了。“哎呀，你别听人胡说，那砖是我从城里捡回来的，城东有座老庙，就是那个庙……”“哐当！”

小贺叔回头扫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蓝砖丢在了地上。看到这块少了棱角的砖头，烂胶鞋顿时安静了下来。他的身子一顿，蹲在了地上。“二十三页砖，你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还回去。”

烦躁地在自己光脑壳上摸了一会儿，烂胶鞋终于认了。“你别给我还，你给咱祖先还。”

小贺叔停下了脚步，脸还是阴沉的。二十三页砖还回去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得让烂胶鞋这伙人长点教训。“当然，你也可以不还，养猪重要嘛，祖先算个啥，城墙算个啥……”“你快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拆猪圈，就还砖。”

烂胶鞋酱紫色的脸又羞又红。养猪只是为了一口肉，对不起祖先，这一世就白活了。事情的轻重根本就不用掂量，烂胶鞋只恨自己一时糊涂，被猪肉勾了馋虫，被猪油蒙了心。“你自己看着办，要还砖，送到村东的老槐树底下，不送，就算了。”

丢下这句话，小贺叔没再往前走，而是转身出了粗嗓门家的院子。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大家对钱看得还不是那么重。遇到一些事情，需要在利益和脸面、良心之间做取舍时，往往会顾全脸面，害怕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因此，小何叔在贺家寨走了一圈后，很快就有不少人把砖头送到了老槐树底下。眼看着送来的砖头越垒越多，围到老槐树底下的人越来越密，站在树底下的小贺叔表情愈发的复杂。城墙再被这些人一页砖一页砖地掏下去，很快就要掏空了。小贺叔心急如焚，回望着盯着他看的人群，仿佛看到了一群饿狼。他们虎视眈眈，贪得无厌，时刻都想朝着古城墙咬上两口，抓出一爪。而那些被他们用大锤砸，用镢头刨，用石头撞，硬生生从破败的古城墙上拆下的灰砖、蓝砖，无疑是城墙的骨头、城墙的肉……当然了，小贺叔也理解贺家寨的人，理解西安古城墙内外更多的人。要不是物资匮乏，谁愿意像个贼一样，在月色下干丧德的勾当？眼下正在发生的改革开放无疑是一场渴盼已久的春雨，它在一天又一天地洗涤着、唤醒着每一个物质生活日益丰富的人们。让大伙认识到了人不光要活着，还应当活得更好。可是，人活着并不单单为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们的肩头还有责任，我们还有一份传承。“老城墙，老城墙……”想到伤心处，小贺叔并没有等到所有人都到齐就开腔了。他的情绪是那样的激动，以至于刚刚说了几个字，眼泪就刷刷地淌了下来。不过，这眼泪已经把他想要表达的全部表达了出来。贺家寨的人都知道小贺叔是个疯子，更清楚他对保护城墙的那份执着和热诚。在小贺叔哽咽的同时，所有人的脑袋都耷拉了下来。有人想在自己脸上狂抽，有人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还有不少人觉得从今往后，自己在贺家寨大街小巷行走时，总会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出，出事了，打起来了，老商和消防队的人打起来了！”

人们还没在羞愧自责的情绪中沉浸多久，远远地跑来了一个眼镜。这眼镜上衣口袋里还插了一根英雄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谁，老商，咋能打起来呢？”

小贺叔吃惊不小，顿时噙住了眼泪。他穿过人群，跑到了眼镜跟前。“还是因为那烟囱的事吗？”

“是啊，不知道因为什么，消防队的人态度突然十分的强硬，还让人把老商几个往走轰呢。”

眼镜解释说，喘着粗气大略扫了一眼堆在地上的城墙砖，关切地问：“你这里也火上房咧？”

“你别管我，咱赶紧去安定门救火！”

说着话，小贺叔丢下贺家寨的人，跟着眼镜走了。小贺叔走后，贺家寨人开始面面相觑，随后，不知道在谁的一声招呼下，竟然也浩浩荡荡地朝着安定门出发了。安定门是古城墙的西门，包括城墙墙体在内，就连瓮城、箭楼、正楼及二重门洞都完好的保存了下来。在当年，只要有外宾参观，政府部门一般都会安排在这里。只是瓮城之中乱盖乱占情况十分严重。消防队不光在西门瓮城里盖起了一座和古建筑风格格格不入的三层小洋楼，还建了两处和城墙等高的烟囱。好不容易彩绘一新的城门楼子，在两个冲天大烟囱没日没夜的乱熏下，很快就变得陈旧不堪。眼镜嘴里的老商全名商学诚，是搞古建筑研究的。当初永宁门正楼的修缮和彩绘就是他和他师傅颜师鲁的手笔。现在看到自己师徒二人和数十名工匠耗时两年多时间，辛辛苦苦抢救、保护下来的城门楼被熏成了这副鬼模样，脾气刚直的他肯定要找消防队讨个说法了。按照小贺叔掌握的情况，从年初商学诚带人开始闹腾到现在，消防队的态度还算软和，也有几个领导当着他们的面说了要拆烟囱的事。没想到今天竟然来了个烧鸡大窝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拦，我看谁敢拦！”

小贺叔和眼镜赶过去的时候，老商几个已经被撵出了消防队的院子。不过，老商的血性却因此被激发了出来。他抄起消防队散放在院墙边的半截钢管，像头猛虎一样跳到了拦住他们的人墙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