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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齐王对国师口中的世界了解甚少，也很难有人能够懂得他看到的一切。就像y与阳参差，太阳之下堂皇光明，但在他们触及不到的地方，还存在着数不清的魑魅魍魉。国师是游走在两个世界的人，有时候懂得越多，心就越累。揽得住明月，挽不住清风，憾事比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更多。

&ldo;失了一魂一魄，是不是就像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了？&rdo;

他嗯了声，&ldo;魂魄齐全，才懂得压抑自己的感qg。如果不齐全，恶的那面不加掩饰，与shou无异。&rdo;他掖着两手望湖光水色，喃喃道，&ldo;我和他说了，务必找到《渡亡经》。他太急躁，问不出所以然，一气之下竟把定王杀了。眼下经书下落成谜，谁也不知道在哪里。&rdo;

他没有把自己的qg况告诉齐王，兹事体大，总要隐瞒些，对莲灯将来也有好处。让他知道他在闭关，随时会出山，在皇权大得飘飘然时有忌惮，对莲灯兄妹也会网开一面。至于他的死讯能隐瞒多久，应该是放舟老迈的时候。彼时各自都上了年纪，如果再有变故，那么也算平顺了一生。得不得善终，看他们的造化。

五日之后定王大军终于入了关内道，辰河jiāo兵符，那十三万人被分作十队分派到各处，大股势力分崩离析，已经对中原构不成威胁了。大明宫才开始向外传播圣上死讯，丧钟鸣响的次日清早齐王即位，一场九曲十八弯的夺嫡之战终于落下帷幕，齐王再无敌手，又可以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了。

莲灯在院内静坐，接到了新皇敕封，封她做同安公主，辰河袭父爵，并各有宅邸、田地、仆婢的赏赐。她对什么头衔不看重，匆匆忙忙奔出去找辰河。辰河进城后便入宫面圣，她还没来得及见他。到宫门上等，应该就能遇上的，她让人套车送她去，甫上朱雀大街便见他骑在马上，由几个随从护卫着，从huáng土垄道上缓缓而来。

她跳下车，大声喊阿兄。辰河忙下马来迎她，兄妹见了面悲喜jiāo加，辰河捋她的头发，上下打量她，&ldo;还好么？他们有没有为难你？&rdo;

她说没有，问阿耶的梓宫在哪里，辰河黯然道：&ldo;在huáng河上游相了个地方安葬了。阿耶总在惦念中原，葬在那里，日夜听得见huáng河奔涌，他就不会孤单了。&rdo;

莲灯极慢地点头，&ldo;这样也好，入土为安，也免得再颠踬了。&rdo;

辰河应了，又道：&ldo;圣上让我留在长安，以后不回碎叶城了。&rdo;

莲灯仔细留意他的神qg，&ldo;阿兄不高兴么？&rdo;

辰河似乎有些惆怅，不过很快又一笑，&ldo;我还没来过长安，一路看来富庶繁华，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蒙陛下盛qg，我觉得留在这里没什么不好。大漠上风沙漫天，对我的身体也没益处。&rdo;

莲灯暗里松了口气，她知道男人的想法与女人不同，收缴了兵权就一文不名了，心境要是窄一些，可有段时间要煎熬呢。还好辰河看得开，他不像阿耶恋栈，不看重名利，更愿意活得自在。她牵了他的手说：&ldo;我以后不想与阿兄分开了，我离开碎叶城后遭遇了很多事，觉得很累，想在阿兄身边好好休息。&rdo;

辰河温煦对她微笑，像小时候一样，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不过很可惜，她不能和辰河住在一个府里。她有她的公主宅，因为兄妹都大了，又都没成家，即便是手足，也要避嫌。所幸定王府离她的府邸不远，步行也就一炷香工夫，她想见他很方便。

命运兜了个大圈子，到最后停在了这里。有时候回头想想，就像做梦似的。从阿菩将她挖出沙坑，到如今的锦衣华服，她被愚弄得晕头转向。最后拿一个公主头衔作为补偿，所有的事就算了结了。

昙奴说罢了，&ldo;就这样吧，你现在衣食无忧，我就可以撒手了。&rdo;

莲灯听了只是笑，&ldo;我已经派人和萧将军说了，他可以筹备婚事了。你就从这里出嫁，风风光光做将军夫人去吧！&rdo;

昙奴飞红了脸，还是显得犹豫不决，&ldo;我这出身……实在配不上人家。&rdo;

&ldo;怎么配不上？哪里配不上？你虽没有父母，却有我们。我和转转是你的姐妹，就算我们来路不怎么正，好歹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公主。&rdo;说着自己笑起来，她们这样的人，一路横冲直撞着，现在竟处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奇事。

昙奴这才安稳下来，低头想了想说也是，&ldo;我自己没出息，却有两个有出息的姐妹。你们得了道，我也跟着升天了。要我嫁人不难，可我走之后，你一个人怎么办？&rdo;

她唔了声道：&ldo;我早晚也会嫁的，你守着我，不能守一辈子。现在不去做将军夫人，等萧将军娶了别人，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你不必担心我，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可愁的？&rdo;

一个公主的头衔，已经是余生富足的保证了，除了感qg方面的问题，确实没有其他可忧心的。昙奴至此功成身退，可以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了。萧朝都单等她发话，只要点头，马上登门提亲。威风凛凛的云麾将军，到了这种时候猴急又腼腆，从头到尾面红耳赤，可笑又可爱。

请人合八字，排huáng道吉日，大婚的时间定下了，就在三月初六。莲灯不太懂那些，请傅姆帮着cao持，自己偶尔参与挑选东西。晦气了这么久，借着喜事冲一冲挺好，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免惆怅，离昙奴成亲还有一个多月，一个多月……临渊的时候也不多了。

每常想到这里都提醒自己自省，他的生死和她没什么关系，听到死讯大不了有点难过，但不会造成太大困扰……她低头坐在重席上，脑子里一团乱麻。有点饿，面前的红漆盘里码着透花糍，她捻起一块，莫名发现没有胃口，又放下了。

天色已晚，九色和佳人回去休息了。它们新婚燕尔分外甜蜜，莲灯有时看着它们出双入对，羡慕得不行。屋子大了，仆婢多了，心却空了。她闭上眼，撑着额头打盹，忽然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心里一凛，料想又是他来了。

她直起身，果然见半个身影投在窗纸上。还未等她轰人，门砰地一声就打开了。单薄的烛火照亮门外一小片地方，他一身玄袍立在那里，袍角盘金线，烛火闪烁，金芒也隐隐闪烁。她微有些吃惊，惶然看着他，他眉眼间严霜凛然，不等她说话，提袍迈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