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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第2页）

“咱们这里这几年的变化很大吧？”向伟抱着小鱼儿，臂肘指向街边的店铺，“好多店都换了，贝贝宝迪附近的胡同动迁之后，盖了一座商业大厦，是腾升房地产开发的，壮观极了。”

我们沿着玫瑰大道的人行路，散步般地往东边天桥的方向走去，橘红的夕阳微微垂落，向伟指着远处的自由人绿色招牌，对小鱼儿说：“叫一声爸爸，带你去买奶茶。”

可是小鱼儿仍然不说话，俊俏的小脸蛋严肃地紧绷着，小手朝向伟的嘴巴狠狠地捏了一把。

“嗬，脾气大啊！这破小孩怎么和翔飞一个德性？！”他歪着嘴恼火地怒视我，无奈地往自由人的方向走去，绵长的回音萦绕在空旷的雪景里，“我带他买东西，你原地等一会儿。”

玫瑰大道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多，正值交通高峰期，我呆呆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车水马龙的宽马路，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五年没有开过车了。

突然，宛转的音乐中传来一把高亢清澈的好嗓子，震惊了我几近失聪的耳朵。熟悉而干净的嗓音带着陌生的哀伤与成熟，那个男人一直在唱：

“哪一天，你说爱我会永远，转眼才几个秋天。那一天，你说爱情不如从前，相见不如怀念……这些年，我一直劝你戒烟，阴天要多穿一点，我请愿，你忘记我忘记从前，再见不再相见……”

我一动不动的双脚，终于沉重地迈开一步，失魂落魄地踏上街边音像店的台阶，推开冰冷冷的玻璃门。逼仄的空间，清晰地萦绕着那首对我而言非常陌生的歌，但是，我看见很多年轻人拿着那张黑色专辑，走向收银台。

“分手我们抱着哭，漫漫长路风雨无阻。如果开始能猜到结束，就能计较谁最无辜……分手我们抱着哭，不要再说你怕孤独，温柔比转身更残酷，别再给我致命的毒……”

我鬼使神差地走向展架深处，走向醒目的黑色专辑陈列台前，拿起一张冷色调的CD。封面上，一袭黑衣的白翼，他坐在天台的边缘，形单影只凄凄楚楚的侧脸仿佛精致冷漠的落魄贵族的石膏像，呼啸而过的冷风拂起他的碎发，远方灯火辉煌的都市之夜渲染着一大片悲伤，席卷而来。

尾声：五年之后　（3）

我的唇角微笑，将CD安放在几乎售空的展架上，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走出音像店。

没多久向伟回来了，小鱼儿心满意足地抱一杯香芋奶茶咕噜咕噜地吹泡泡，他将滚烫的奶茶递给我，一行人继续往玫瑰大道的东边走。

终于，我看到梦幻般的天桥，仿佛一座水晶镶嵌的玻璃城堡，它的名字是天空之城。雪花状的透明长廊宛如冗长的天堂之路极限延伸，苍白皑皑的雪地泛起夕阳的斑斓橘光，我伫立在天桥底下，静静地仰起我的头。

“好啦，到地方了，这座桥是本市最优秀建筑，带你参观这个当作生日礼物，怎么样？”向伟将小鱼儿塞进我的怀里，霸道地抬起他的小手指向远方的腾升大厦，说：“向叔叔马上要去那边开会了，快说再见，说掰掰！”

小鱼儿咯咯地笑，这么多年来，他的笑声仿佛一把尖锐的利刃刺入我的心脏。我勉强地朝向伟勾了勾唇角，“你们别再逼他了，这么多年了……”

“放弃吗？”他低喝一声，蹙紧眉头扳住我的双肩，“我认识的黎离，绝不会遇见困难轻言放弃，他才4岁，以后路还长着为什么要放弃呢？”

“不放弃又怎样？”我抱着小鱼儿背对着他，哽住呼吸：“这是，他的命。”

“五年，你认了五年的命，从你睁开眼睛重获新生，就没再提哪怕一句关于孩子他爸的事，对我们，对小鱼儿，对任何人，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

我撇过头苦笑一下，泪水汩汩地溢出来。

那只暖洋洋的小手惊慌地抹掉我的眼泪，他急得的喉咙发出“啊、啊”的声音。越是如此，我的眼泪越多。我永远忘不了，多少个日夜我呼唤你的名字，一丁点大的小鱼儿爬过来替我擦掉眼泪啊，翔飞，我们的孩子，他恨我，不论我如何去爱他疼他，他就是不肯说一句话。

“翔飞在临走时，曾有过十几分钟的潮涌呼吸，意识突然清晰，能够嗫嚅说话。”向伟从裤兜掏出一个MP4塞进我的手里，他忧伤的转过身，小声说：“你逃了五年，我认为你必须该面对了，当时，我和白翼以及他的家人都在旁边，录下了他所有的话语。”

我紧紧地握住MP4，小金属外壳的棱角和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里。向伟没有回头，静静地往夕阳的方向踱步，橘白的雪光中，他的背脊似乎同童年时一样消瘦单薄，却又充满了厚重的安全感。

我用力擎起小鱼儿，踏上天空之城的户外电梯，钢化玻璃的天棚遮住冷风，整个透明温暖的空间弥散着香水小百合的味道。

尾声：五年之后　（4）

我站在高高的天桥上，身旁的大理石建筑纪念碑上介绍了“天空之城”的建筑历程、来由，以及聂冰灰的名字，我向城市远方做出了巨大的瞻望，我看到年少时疯狂跑过的几条街，看到陈旧的电视台大楼，看到橘红的残阳一如往日地缓缓落下。

我把小鱼儿放在地上，蹲下身按开MP4，一只耳机塞进耳朵，一只耳机塞给小鱼儿。我想，我将来该怎么告诉他：我的宝贝，当你还在妈妈的肚子里，我们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一回，你的爸爸用生命保护了我们，迎面驶来的公交车撞击的一霎那，他竟毫不犹豫地，往右边打了方向盘。

他会多么疼痛、多么孤独地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苍白的房间，奔赴死亡。耳边的孱弱而熟悉的声音仿佛一颗巨大的催泪弹，我泪流满面地听见，他在我的耳边断断续续地说——

“我最亲爱的黎离，请你做我聂翔飞的妻子，我生命中的伴侣，我唯一的爱人。

我将珍惜我们的爱情，爱你，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我会信任你，尊敬你，我将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