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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2页）

吴三chun回了筵席坐下，连连告罪道：&ldo;让贵客久等，咱家自罚一杯。&rdo;说罢举起酒杯，咕嘟咕嘟一口gān尽。

陆终唇角挂了丝冷笑，一语不发。卫自行却是端起面前酒盏，敬了他一杯。

吴三chun从前也听说过本省七政衙门卫千户的一些事，只是今日才见到他面。见他席间谈笑风声，并无想象中y狠模样，对他印象不错，便又回了一杯。

卫自行放下酒盏，指尖轻啄桌面，目光扫过下首陪宴之人，面上带了丝笑，问道：&ldo;吴大人，下官初踏此地，便听说这里有个名为谢原的巡检，攘外安内，极是gān练，为何今日席间见不到他？&rdo;

吴三chun一怔，随即呵呵笑道：&ldo;他不过是个九品武官，如何能与二位大人并座？卫大人若真要见，咱家明日带他前来拜见便是。&rdo;

卫自行略微摇头，哂笑不语。

吴三chun虽觉这个卫千户问及谢原有点奇怪，却也没多想。与他应酬之余，不住看向坐于上首、唇边挂着冷笑的陆终，心里恨不得将他万箭穿心才好。三人各怀鬼胎，席终而散。

☆、第14章

第二天，白龙城下十个寨子里，数千户珠民便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无不愁眉不展叹息不断，也有大胆的，破口大骂天家无道，只是叹了骂了之后，又能如何？要怪只怪自己前生不修，这世才会投胎至此，要做那万命沉渊为一珠的营生。东起乐民、永安，西至平泰、固宁，寨里无论男女，不分老幼，但凡能够下水的，无不出动，从日出到日落，在七八个惯常产珠的珠母海域里上下打捞。

一转眼，限期便过大半了。吴三chun得知捞上了不过半升的珠子，大多细小歪扭，成色最好的一颗，约有拇指盖大，无奈之下，自己亲自端着这半升珠子找到陆终面前，请求能否通融，以这颗珠子上贡。不想陆终大怒，猛地一扫，吴三chun把持不住，圆升脱手而出，半升的珠子便泼倒了出去，滴滴溜溜地滚了满地，清脆声如雨滴般不绝于耳。

&ldo;吴直使，先前的圣上口谕你没听清吗？要的是至少寸径的珠子，你竟拿这次等货来搪塞，你眼中还有太后吗？&rdo;

吴三chun忍住气，道：&ldo;陆钦使误会了。限期这么短，如此大海捞珠，实在渺茫，且昨日回报，有一珠民下海之时遭遇鲨鱼，当场命丧鲨口。如今下面的珠民都心生畏惧，不愿下海，昨日齐齐到了巡检司求告。下官得知后，是怕耽误了太后的吉寿，这才有此念头。既不准，再想办法便是。&rdo;

陆终冷笑道：&ldo;不就死了一个人么？什么心生畏惧。莫说战场上将士马革裹尸，便是寻常人走路跌一跤也能致死，何况是这些天生就要下海的珠民？死在水里有什么可说的？我便不信有那么多鲨鱼真当时时会在船下等着他们！分明是不肯用尽全力。他们不肯下海，也罢，明日我亲自过去督察！&rdo;

吴三chun心里再次骂了他娘后，面上堆出了笑，道：&ldo;好，好，明日下官陪钦使一道，看那些贱民还敢不敢懈怠。&rdo;

次日天气不佳，云层厚重，风力颇大，海面成了灰暗的波涛汹涌。陆终果然大早地带了人亲自到乐民寨外的滩边。看见珠民们只一群群聚在滩上，并不出船，下令士兵以刀枪驱逐，qiáng行驱赶下去。

原来此处珠民采珠，除非水xg极佳，一般都是采用协同合作的方法。一条船上数人，下水之人用huáng蜡塞住耳鼻，长绳缚住腰，携带篮子潜到约十到二十米深的水下捡采珠蚌，等差不多了，摇动腰上的绳子，船上的人见绳子摇动，就会将采珠人迅速拖上水面。这种方式极其危险。除了人的呼吸、心肺在海底要遭受巨大考验，冬天忍受bi人寒气，如果运气更糟，还可能会遭遇鲨鱼或毒海蛇的攻击。前日便正发生了这样一场悲剧。一个珠民下水后，船上同伴看见绳子剧烈摇晃，海面浮上一丝猩红，急忙将他提上来，却发现那人只剩残肢断臂了。这才心生畏惧，昨日齐齐聚到巡检司乞求，加上今日天气恶劣，是以不愿下水。不想非但没有开恩，那个钦差太监竟还自己带人过来这样qiáng行驱赶殴打，珠民中有气血方刚的，终于隐忍不下，纷纷呼号道：&ldo;大伙儿再这样下去，迟早都是一条死路！不如就被打死在这里，还能得个全尸，qiáng过死于海鲨之口！&rdo;一时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吴三chun见状，急忙劝陆终，&ldo;钦使大人啊，所谓众怒难犯。这些人虽都是下贱之民，死不足惜，只还要靠他们下去采珠的。且这些人都是自小把水xg锻炼出来的，死一个少一个。若真没了，从别地便是调来成千上万的人也不抵用啊！&rdo;

他这话是照先前谢原对他说过后照搬过来的，连自己听着都有些耳熟。

陆终迎着海风，脸色y沉，终于慢慢点头，道：&ldo;还是直使大人真知灼见，倒是我莽撞了，那就停了吧。&rdo;

吴三chun急忙大声呼喝。官军们大多是本地人，也不大愿意殴打珠民，立刻收了刀枪，海滩边的骚乱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陆终目光扫过对面一群怒视着自己的珠民，眉角微微一抽，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道：&ldo;你们听着，本钦使此次过来，除了要为太后大寿寻珠，另有一目的，那便是挑选一水xg上佳之人入京另用。&rdo;话说着，从自己腰间扯下一块玉佩，用力远远地朝海面方向掷去，待那玉佩在数十丈外落水之后，继续道，&ldo;你们谁能下去把这玉佩给我捞上，便能入选。从此以后一家脱离贱籍，朝廷另有重用！&rdo;

这话一出，顿时如石入湖，激出千层涟漪。

珠民为贱，世代只能cao持此种险业，这些人便是做梦也想能有脱离此贱籍的一天，只也知道不过是空想而已。现在竟然会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不管以后是做什么，哪怕自己会送命，能让家人和子孙后代不用再cao此贱业，那也值了‐‐虽然也有人怀疑这钦使刚才那话的真实xg，尚在犹疑，另些人便已经按捺不住，飞快朝着先前玉佩的落水之域游去。

一旦有人开头，便如泄了闸的洪水。更多的人唯恐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会被别人抢走，争先恐后地一窝蜂跟着涌入了大海。再后头的人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了，只好慢慢收住脚步，和剩下的更多的人一道，紧张而不安地等待着最后的胜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