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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老蔡这个工科中专生非等闲之辈,他进厂20年,就当了20年的劳模,革新、发明20余项,1988年起当设备科长,一直当到厂子破产啊。下岗之后,浑身的技术没了用场,被逼到甘阳城里来跑“麻木”(一种载客三轮摩托车)。而原先在厂子所在地的两室一厅套房因卖不出去只得空着,这儿的房价高,他哪买得起。加上儿子在甘阳城读高中,老婆在甘阳城卖小菜,便只好求同厂的熟人让了点儿空地,巴着别个搭了个窝棚安身。这么一位贤能之人,竟落到居无其屋、只能住窝棚子的境地!
老蔡的“家”是“铁将军把门”,夫妻俩在这雨天里是不会“停业”的噢。透过一种显然是用什么设备的包装箱改做的门的缝儿望里窥,见内里约有十来个平方米,靠前是灶台、碗柜、腌菜坛子、饭桌与椅子,靠里是床铺、衣柜和电视柜。电视柜里装着一台好像只有12吋的电视机,而且就这东西还像个东西。棚子的墙是用“半头砖”砌的,顶子是旧石棉瓦盖的。棚后搭了个更小的偏厦,地下挖了个洞,是厕所。棚子的背后与两侧还剩几块不到簸箕大的不规则空地,上面栽种了一些蔬菜。
“麻粉细雨打湿衣”,俗话说的没错,我俩的夹克衫都被毛毛雨给濡湿透了,背心上已有了凉沁沁的感觉。我怕金的抵抗力太差闹感冒了,且感冒了又要花他的辛苦钱买药,便拉着他出生活区大门,坐面的送他回家。
再访蔡老三
上次在细雨中随原金厂长拜蔡老三不得,心里一直难于放下此事。相隔半年之后的10月13日傍晚,我独自步行去“都市盲区”,想碰碰运气。他早出晚归,今日这么迟来,他也许蔡收车归家了呢,很有可能啊。
再经生活区的大门入内,见左侧的汽车修配厂里一片繁忙。一辆长卡车头翘起,有工人钻进其茬口中在拧在抹。一辆依维克的尖头底盘下,有工人仰卧其下一双手臂向上在动。另有几辆面包车、货车停在远处,满身油污装的工人忙活在车旁。厂区的地面上黑糊糊的,凹处积有发亮的褐油水。场地上随处可见黑抹布、破轮胎、烂手套等物。
前行,右侧是个以高墙封闭着的院落,但有机器的轰鸣声传出来,不知又是什么厂。
左侧是果品打腊厂,其与汽修厂之间以铁栏杆相隔着。果品打腊厂一侧的栅栏边有好几亩空地,全被野生植物盘踞着。植物多为绿色,半人高,是苍耳、野葛、麻莲。间杂罡豆藤子,上悬半黄不红的苦瓜和虬曲枯萎的罡豆。再前行才是果品打腊厂的厂房,宽大的车间门朝甬道这边洞开着,装满闪亮柑桔的方形塑料框堆码得像一座山,尖上已接近厂房顶。“山”的深处有好几位工人在忙活,有的在搬运柑桔,有的在传送带上捡果入框。我立于甬道上,即可闻到烂桔味。
收回目光,见道旁的垃圾坑里满是腐烂流水的柑桔,有黑压压的苍蝇、蚊子在依恋、盘桓。桔的世界也如人的世界,货硬的,过了关,还加以包装,打扮漂亮了送到好地方去;货软的,被无情地淘汰出来,铲入垃圾坑,还要受蚊蝇的欺侮。
续前行,右侧便是灰楼群了。如果把灰楼群看作是一群灰头土脑的麻雀,匍匐其间的窝棚群,是巴地谋生的蚂蚁,那么,其南部纵深处的别墅,则是莅临“盲区”的金凤凰了。
左侧的原尹光厂厂房,被一家纸箱包装厂用着,近处码着一人多高的黄纸板,散发着陈稻草以黄裱纸的味道。远处有道庞然大物的黑影,又高又长,仿佛我早年在农村所见“康拜因”脱粒机的样子。是不是造纸的机器?这家包装厂专为玄洲梨制造果箱,近年生意有些下滑,但尚能维持生产。玄洲曾有梨农同我讲起过这厂。只是它生产的果箱有些粗糙简陋,严格的讲还不是真正的“包装”意义上的纸箱,因而值此盛行包装的时代,它的果箱不仅未能促进洲梨的销售,相反倒是还影响了洲梨的入市。
还往前,甬道两侧都是住宅了。
天已麻麻黑了,身旁一只黄狗如箭一样“嗖”地奔驰而过,马上又有一只黑狗若一道闪电紧追而去,眼看黑狗要撞上黄狗,搏斗将要在我眼前展开。我几步赶上去,却见黄狗不仅不往前逃了,还刹住车,转过身来与黑狗装疯、*,耳鬓厮磨。原来它们在嬉戏。
几幢两层灰楼里的电灯亮了。从门窗里透出的灯光,满含着浓郁而又温暖的人间烟火味,撞入我的怀中,也覆盖了嬉戏中的两只狗。我想,蔡老三即便尚未归家,蔡的妻子总该回来了在生火做饭吧,脚步不觉加快起来。
有几户人家一楼门虚掩着,高吊着的白炽灯泡下,围桌而坐的人组成场子在打牌。有的是麻将,不时传出“哗啦哗啦啦”的洗牌声,有的可能是花牌或扑克,没什么声音传过来,打得挺文静的。
从两幢小楼之间的山墙缝巷里往里钻,在楼后菜园里的小田埂上走了两三米远,便到了蔡老三家门口。
窝棚里没有灯光泻出来,门也关着。我摸至门边用力敲,边敲边叫:“老蔡,老蔡!”没反应。再叫:“屋里有人吗?”还是没反应。遂返。
天快要黑定了。打开手机一看,快7点啦。
蔡妻若在什么厂里上班,此时也早该下班了啊?她再不做饭,老蔡何时能吃上晚饭?她在街上骑着麻木颠颠地跑,还饿得来吗?
我借着泻漏的光踅入一户人家,大声而客气地朝室内打招呼。因为我不知哪位是主人,屋子里呈品字形,摆有三张牌场,坐在桌边的人聚精会神地在打牌,贴在打牌者后边的人心无旁鹜地在“够经”。
一抱着小孩的老头闻声转过头来,可能见我是陌生人,吃了一惊,又见我像熟人一样的满面笑容,方接话: “您,您是?”
我连忙接茬:“您好!大家在玩牌啊。”
我请问:“蔡老三,旺光床单厂的老蔡科长是住这后边棚子里吧?”我的目光兼顾着老头和牌场上的其他人。
“蔡老三?是啊,他住在后边的窝棚里。”老头友善地告诉我。
“我已经是第二回来找他了,今日他家的门又锁着,屋里没人呀!”我问。
“没人?”
“我们中午还看见他了的,开着‘麻木’回家吃饭后又开走了!”
老头和几位打牌者纷纷回答我。
蔡老三这时可能生意不错,舍不得回家。想至此,我为老蔡高兴。
“那么他妻子呢?怎也不在家咧。”我又问。
“噢,他妻子?有知道他妻子在哪儿的吗?”老头高声问几桌打牌的人。
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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