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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以来。来自北方的灾荒引发的逃荒潮,沿着漕粮水道直奔淮河,在生死挣扎中失去控制的难民们甚至一度断绝了贯穿淮河南北的漕粮运输。抢夺任何可以看到的运河船只,造成天启年间最恶劣的一次淮河南北漕运危机。无论是官兵〖镇〗压还是沿途州府坚壁清野,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饥饿的难民如蝗虫一样在城间乡野蔓延摧毁一切。
弯曲的黄土道路印在斑驳荒芜的大地上,朝着东面的海州而去。沿途时不时可见废弃的田庄和破村烂垣,杂草之中甚至还有野狗啃烂的死人枯骨。
两辆几乎快散架的牛车带着吱吱呀呀地呻吟声压过路面,前面的车上坐着一位带短须的书生摸样打扮的中年人,身后挤着几个妇人和一堆年纪从几岁到十几岁的女娃!后面的车上则装着几堆破烂的家什和半截子散架的书箱。
“夫君,天已快黑了,海州何时能到?”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中年妇女小心翼翼地在牛车上拉了下驾车的中年书生“这里荒郊野外。怪是吓人的。”
“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能到了,夫人莫急。”
中年书生跳下午车,四处张望了片刻,回了家眷一句后,嘴里又以难以听清的声音嘀咕道:“哼哼。因果报应啊,这朱家果然造孽,终究逃不过天怒民怨!可叹先祖呕心沥血,却被那朱重八强夺山河……大周蒙尘,正邪颠倒,我河间张氏之后。如今也落了个池鱼之灾,可恨,可恨呐!”
神叨叨地一番摇头晃脑后,中年书生带着古怪的表情又回到了牛车上。
常昆,字伯玉,河间府人,年34岁。按照某个宗族内部非嫡不传的家训,他是元末军阀张士诚的后人。张士诚和他的“大周”被扫进了历史垃圾堆,大明朱元璋问鼎江山,但张氏后人却没有团灭。
据说张家部分子侄和张士诚某个怀有身孕的小妾逃过了清算,在河间府隐姓埋名定居下来。传到常昆这一代,河间府张家后人已经分为了三支,丁口三千余,基本上已经全是农民。唯有改常姓的一支张氏嫡传后人还继承了微薄的田产家业,还能维持族中子弟读书。
尴尬的是,常昆从11岁开始获得童生,居然一直读了23年,还没有考上秀才!偏偏还整天忧国忧民般吊着八股书袋子长吁短叹,对曾经的大周保持着神经质般的自恋幻想热血情结。
更悲剧的恐怕还不是他的精神世界,这个身负“大周复兴”大业的男人从17岁开始娶妻纳妾,居然连生了11个女儿,却没一个儿子!除去天折的,如今只剩下了7个女儿,最大的15岁,最小的才两岁,现在还有一个小妾刚刚怀上身孕,让常昆又喜又忧。
如今天灾**接踵而至,河间府常家庄也被一路的难民潮席卷劫掠一空,但常昆却狗屎运般带着一家子毫发无伤地逃了出来。一路上躲过那些可怕的乱民土匪,带着两辆牛车的全部家当东躲西藏居然走到了海州地界。
“大周列祖列宗庇佑,若在天有灵,望小梅今年产下嫡男,以续大周血脉,不孝子孙……”一边架着破车继续朝东前进,常昆一边暗暗默念着,脸上表情是悲愤交加。
还没等最后一句说完,前面数百米远扬起了一串烟尘,隐约可见几骑持刀汉子。
“夫君,好像是贼人!”
“爹爹!”
马车上顿时乱七八糟,妻妾女儿齐齐叫唤,常昆更是吓得全身如筛糠一样哆嗦。
几个壮硕的武装汉子骑着马奔了过来,吆喝着各种哨子,绕着两辆牛车转了几圈,当头的壮汉这才勒紧胯下战马,用马鞭指向了常昆。
“你们可是逃难的?!”壮汉偷偷看着一车的女眷,眼睛亮了一下。
“在下河间府常家庄人氏。如今民情糜烂,乡间百里……”常昆见对方衣衫还算严整,并没有那种匪霸的举止言行,心里稍微安定,这才拱拱手,又开始摇头晃脑。
“停停停!读书的,我问你们是不是逃难的!”壮汉一愣。赶紧大吼起来。
“呃,在下一家正打算前往海州以避灾厄。”常昆见对方如此直白无理,也是一愣。忍住怒气偏过了头,嘴里又开始悄悄嘀咕了“粗鄙莽夫。有辱斯文……”
“老大,一车的女眷,看样子可以卖给颜家。”
领头汉子还没有继续表态,一侧的一个骑士跟班就悄悄附耳过来。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一家子,领头汉子终于微微点头。
“嗯,能带着一大家子逃过一路险恶,这书呆子倒也有点本事,一起弄走吧!”
一时间牛叫人哭,鸡飞狗跳,腾起的烟尘遮掩了黄昏下的官道……
。
海州城郊。一片绵延几里的难民窝棚杂乱无章地贴着官道分布着,四周稀疏竖着一颗颗被剥去树皮的垂死树木,远处的海州城门紧闭,城墙上是如临大敌的守备官兵。城头的一个官员打扮的中年男子看着城外那片在寒冬天垂死挣扎的难民,忍不住摇头叹息。然后离开了城头。
天已经快黑了,高大城门在颤动中缓慢开启,发出了低沉的震动声。衣衫褴褛饥饿难忍的难民如同收到了什么信号,齐齐朝城门涌去。
几队全副武装的官兵挺枪而出,吆喝抽打着堵在门口的难民,凶神恶煞的样子和手里的棍棒刀枪顿时把人群分开一条通道。
城门洞里缓缓开出十几辆马车。最前几辆车上装着几缸冒着热气的大罐子,从散发的气息来看,应该是熬的米粥,后面的车上则装着大量的米面粮袋。
车后是刚才在城头观看难民的中年大明官员,而身旁则多了一位更年轻的衣衫整洁的文弱书生。
“为难松文兄了,如今朝廷赈济迟迟不到,这海州一地还能保住一方安宁,可见兄之德才仁心啊……”年轻书生笑嘻嘻的对着官员作礼,一边偷偷看着难民人潮最后面百米远的难民营,似乎在那里有什么熟悉的人在。
“易平弟莫要如此,真是羞煞为兄了。恩师当年教导吾辈,须为国为民方为好官,可惜吾才疏学浅,上不能解君忧以报皇恩,下有负恩师多年提点教诲……如今却要易平弟相助,我愧对恩师啊!”大明官员赶紧还礼,对面前的青年表现出不同寻常的谦逊态度。
“若大伯听到松文兄如此肺腑之言,必定欣慰,松文兄也不必自责了!这次奉家父之命,前来海州打理商号。既然淮北父老有难,松文兄呕心沥血,我刘家上下尽点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弟此次南下南京,必将海州与松文兄之事告知他老人家!”
年轻书生显然也是官宦子弟,说得面前的大明官员连连摆头做谦逊惭愧状,但表情却很〖兴〗奋。
一番你推我让的礼节过后,年轻书生带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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