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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张扬的青春（第1页）

他来到大街上，遛遛达达正往生产队那边走，快走到李秀芳家的时候，看李秀芳在道边站着。“秀芳，吃饭了吗？”

“吃了。”

李秀芳深情笑笑，然后担心地问，“志鹏哥，他们都说你没正经的，油嘴滑舌，咋咋呼呼，考不上大学。”

赵志鹏语气坚定：“放一千个心，一万个心，我一定能考上，要狠狠打他们的脸！”

“老天保佑！”

李秀芳左右看看，迅速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包塞进赵志鹏手里。赵志鹏以为是情书，“哈哈，挺浪漫啊，还写这个。”

“快走吧，别让人看到。”

李秀芳笑着催促。赵志鹏忍不住想先看一眼，就听有人叫道：“噶哈呢！”

李秀芳吓了一跳，顿时红了脸，慌得像被抓住的小偷，低着头不知所措。赵志鹏一看，原来是云桂芬，正扭着杨柳细腰，款款地从院子里走出来。云桂芬是李秀芳大嫂，已经嫁过来两年了。可她只有二十一岁。她家是煤矿上的，从小被亲妈宠爱，供她读书。她有着远大理想，想考上大学，将来干一番事业，为实现四化做贡献。后来，母亲去世了，父亲又说了个后老婆。后妈对她很不好，初中没毕业，说什么也不让她念了。她的理想就这么破灭了。于是，她就自暴自弃，离家出走，流浪街头。有一天，她被歹徒强暴了。此后，她就破罐子破摔，十五六岁，就已经处了好几个男友，还做过人流。一个男人还因他进了监狱。虽然她长得很水灵，很漂亮，但没有哪个男人，真心要一个马子处对象。在社会上鬼混，她沾染了不少坏习惯，抽烟喝酒，打架斗殴，好吃懒做。当成年的时候，她意识到这样下去只有毁灭。于是，她想把自己嫁出去。可是，跟前的人都知根知底，没人要她。一是，他们不想没结婚，就戴了绿帽子；二是，他们怕养活不住，过几天跑了，弄个鸡飞蛋打；三是，他们就怕落得武大郎的下场。最终，经媒人王大烟袋介绍，李秀芳大哥李经福，花30块钱，把她娶过来了。云桂芬是什么样的人，李家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儿。但李家成分不好，男孩女孩都不好找对象。他们还是全屯子最穷的人家，能说个媳妇就不错了，总比打光棍强，没有条件挑选。反过来说，要是云桂芬没有什么毛病，就是满天瓢泼大雨，也落不到他们家头上。李家人都很老实，赵支前家的人还老实。小时候，李秀芳经常看到爷爷挨批，有的时候，她爹李文还要陪着，这些童年的事情，影响到了她的性格。因此，李秀芳胆小怕事，怯懦。云桂芬嫁过来后，李经福就被屯子里的人称为武大郎。尽管李经福长得一表人才。但这些人还是认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明明就是羡慕嫉妒恨。由于云桂芬十分漂亮，全家人都娇着，宠着。这样，她在这个家里就说了算。“哈哈，大嫂啊！你这一惊一乍的，能把人吓死！”

赵志鹏可不是文质彬彬的书生。艰苦奔放的农村生活环境，和学校这个浩瀚的知识海洋，造就了他开朗活泼，乐观向上，又带着几分油嘴滑舌的性格。“哈哈哈哈……咋不把你吓成太监！”

云桂芬开心大笑。赵志鹏马上还击，“我要吓成太监，你都得哭！”

他们这里有个习俗，叫嫂子的，都可以开玩笑的，没有什么礼节上的讲究。云桂芬马上说：“秀芳，你看看，你们两好，他还打我的算盘呢，脚踩两只船，陈世美！”

李秀芳小学的时候，和赵志鹏一起念书，是小学同学。后来，家里供不起，她就不念了。因为，赵志鹏和李秀芳，是黑石沟第一穷和第二穷家庭的孩子，有些同命相怜。上学时，李秀芳受欺负，都是赵志鹏保护她，替她出头，和同学打架。因此，赵志鹏没少挨老师体罚。就是这些原因，长大了，两个人就偷偷好上了。自由恋爱，在黑石沟是件道德败坏的事，如果被人发现，就会背上作风不好的坏名声，家人也跟着丢脸。这里的男女，都是通过媒人介绍。因此，他们不敢把这件事对任何人说。也怕家里知道了，被父母责骂。尽管他们保密做得很好。可是，他们两个的事，还是被经验丰富的云桂芬发现了蛛丝马迹。李秀英心眼实，又是她的嫂子，云桂芬一问，她就说了实话。云桂芬嫁到李家，心里并不安分。李经福不管和谁，都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闷痴的就知道干活。这样的男人，就像机械，没有浪漫。云桂芬只比赵志鹏大三岁，很会打扮，尽管怀过孕，但看上去比十八岁的李秀英都年轻。看赵志鹏有文化，人长得精神帅气，还很幽默，今后必有出息，她心里常常后悔。她想，如果有后悔药，能重活一回，她一定做个本本分分的女人，嫁给赵志鹏，爱个天昏地暗，爱到地老天荒。可是，天下没有后悔药。于是，她就想，能做赵志鹏的情人也很好。因此，见到赵志鹏，她都要撩事几句。但赵志鹏和她说笑，就是因为她是李秀芳的嫂子，有种亲近感，并没有男女关系这方面的因素。而赵志鹏的无心玩笑，却让云桂芬觉得赵志鹏对她有那个方面的意思。“大嫂，不闹了，我去生产队，你们去不去？”

虽然和云桂芬说笑，李秀芳从来都不反对，但赵志鹏也顾及她的感受，适可而止。就是这么一闹，就把李秀芳给赵志鹏东西的事给岔过去了。云桂芬得意地笑着，“你先去吧，那些大老爷们儿一见到我就眼睛就发直，像狼一样不怀好意。八点前我们到那儿就行，去凑凑热闹。反正在家呆着也没啥意思。”

云桂芬只是嘴上这么说，但她最喜欢往男人堆里钻。在男人色眯眯的注视下，她有众星捧月的感觉。今天，她刚吃过饭，还没擦胭抹粉呢。她要打扮得美美的，去馋那些老爷们儿……赵志鹏走到没人的地方，拿出那个纸包，一共包了三层，里面是几张毛票，数了数，正好是一块钱。他的心里热乎乎的。小学到初中，他没有花过一分钱。上了高中，离家远了，一个月，父亲顶多给他2毛钱。2毛钱，是起早贪黑，汗珠子掉地摔八半，辛辛苦苦一两天的工分。即使饿急眼了，一个掺玉米面的馒头4分钱，他也舍不得买，都用来给妹妹们买铅笔橡皮了。学校离家13里山路，他要来回走。多苦，可想而知。而李秀芳这一块钱，还带着女孩的体温，又甜又暖。他被深深感动，湿润了眼睛这钱，他要用在刀刃上！正好，等发了录取通知书，给爹打一斤酒喝，庆祝一下。他把钱重新包好，放在贴身的衣兜里。他到生产队的时候，半边太阳已经落山。生产队队部是个敞开的三合院，主房三间九。正房西面的一栋下屋，是马棚，东面的一栋下屋，是仓库，前面是横穿屯子的东西大道，中间是十分宽敞的大院子。院子里放着两辆胶皮轱辘车，还有七八个栓老牛的木桩。正房西面的一间是厨房，农业会战时，就在这里做饭。厨房东面的三间，间壁墙都打通了，是个筒子房，搭着两铺南北大炕。这三间筒子屋，既是更夫兼马倌的寝室，也是开会、吃饭、听书的地方。这里，原是李秀芳家的祖宅。刚解放的时候，房子还很多，还有一个大院墙的，院墙的四角，有四个炮台，是防胡子的。后来，院墙扒了，房子也拆了不少，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队共有67户人家，不到500人。赵志鹏走进队部之前，里面已经有五六十个人了。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小孩。有的坐在炕上，有的坐在地下的条凳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抽烟，弄得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