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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颜贴木儿望着那朱祁镇挺得笔直的脊梁,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宣府城头上,那同样招展,同样傲然笔直的战旗,显得那样的醒目,雄壮……
“我瓦剌实在是小看天下英雄矣……”伯颜贴木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落寞地拍了拍身下的爱马,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叹息。
城头之上,一身普通明军士卒打扮的宣府守将杨洪手中拿着一柄木枪,努力地想要看清那百步之外,身披明黄衣袍的身影,虽然他听不到那处传来的对答。
但是他还是看到了那名瓦剌军将抽刀的场面,而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就那么傲然而立,像是那被阳光散满了的青松般笔直,杨洪不禁眼眶发热,缓缓地跪倒在城墙之上,紧握着那木枪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把手指都抠出了血,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楚。他知道,今日这一幕,他到死也不会忘记,也不愿忘……
接近秋天了,广袤的平原上,到处都是沉甸甸的金黄,成熟的风韵,可这一路行来,只见得那瓦剌士兵前呼后拥呼啸往来,全然不见那些面露喜色的农人,在田间地头玩耍的童子,还有那本而寥寥渐渐地炊烟。
看着手中那束沉甸甸的金穗,在那些瓦剌骑兵们不耐的催促声中,朱祁镇站起了身来,再次紧了紧自己的手,淡淡地扫了一眼脱尔逊等人,迈开了步子,继续沿着大路行去。
“这个南人皇帝,还真是不想活了。”瞪着那朱祁镇的背影,回想起数日前,朱祁镇昂然站在那山坡之下的场面,脱尔逊没来由一阵泄气,脱尔逊扬起了马鞭,发泄似地虚劈在空处,悻悻地想道。转身喝令手下,继续向前,务必不能让朱祁镇一行人离开视线。
“陛下,累了就上车休息一会吧?”正在赶着牛车的哈铭看到朱祁镇那略微显得有些踉跄的脚步,不禁又再次唤道。
朱祁镇笑着摇了摇头:“无妨,多走一走,就能习惯了,说来,这些日子下来,我走路的时间可是越来越长了,说不定哪一天,凭着双腿,也能走回大明,走回京师。”
听到了这话,紧跟在朱祁镇身后的袁彬没来由地胸口一热。“陛下一定能够回去。”
“当然。只要我们活着,就一定能够回到大明。”朱祁镇笑了,心情上的愉快,甚至让他忽略掉了脚底传来的刺痛。
车马缓缓而行,旅程仍旧在继续,但是今天,朱祁镇仍旧如前几日一般,并没有坐在牛车里,而是用自己的双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直至实在是走不动了,这才会回到那牛车中休息一番,之后,再跳下牛车,继续前行。
他的周围,那些瓦剌士兵们冷眼旁观着这个大明天子这种古怪的行径,甚至有些人还在那肆意地交谈着,时不时发出挑衅而嚣张的笑声,懂得蒙古话的哈铭的面色都阴沉如铁,但是每一次他想要开口反驳或者是回骂之时,却都被朱祁镇的目光所阻止。
“我虽然是大明天子,但是现在我们身处敌营,我能够保证你们在我身边时的安全,却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不受到羞辱,毕竟,我们的身份如今不过是一群俘虏。”
“不过我发誓,今日,我们在瓦剌营中所受的任何羞辱,他日,将百倍还于他们!”朱祁镇在三人私下相对时,恶狠狠地发誓道。
无论哈铭与袁彬如何相劝,朱祁镇都没有再乘那牛车,并不是自己发神经要折磨自己,而是作为一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资深驴友,很明白身体健康不是坐出来的,而是需要自己强迫自己锻炼出来的。
大明的皇帝似乎除了朱元璋和朱棣这两个戎马一生的牛人之外,剩下的似乎没几个长命的,不管是不是遗传疾病的原因,把自己的身体锻炼好这才是最主要的。朱元璋年轻的时候可是成天率军东征西讨。而朱棣也不差,临到老了,还经常组织杀人放火自助旅游团去大草原上旅行,所以体质也颇为强悍。
而这之后,自己的祖父和父亲,这两位肯定常年不运动,身体得不到锻炼自然会变得虚弱多病,所以很短命。
作为后世穿越来的优秀穿越者,对于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朱祁镇可是向来都奉为经典的。
第二十三章 旅途中,自从容
况且自己可是战俘,即使现在受到礼遇,可是,当这些瓦剌人发现自己不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时,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让自己跟普通战俘一般待遇。
不得不说,朱祁镇长了一副好身板,高大魁梧,身体也算是健朗,但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皇帝,平日里怕是运动也不多,要自己不多锻炼锻炼,怕是在这战俘的旅途上,还没饿死都得累死,总之一句话,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就在朱祁镇埋头赶路的当口,听得身后远传来了密集的蹄声向着前方疾奔而来,不禁抬头向后望去,看到了一杆大旗,正在一群瓦剌骑兵的簇拥之下笔直地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陛下,你这是……”伯颜贴木儿看到两脚泥泞的朱祁镇站在牛车旁,不禁一愣。双眉一拢,转脸向那脱尔逊望了过去。
虽说大明天子是他们瓦剌的战俘,但是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国之君,况且自己也仅仅只是吩咐脱尔孙一行严加看守,却从未有失礼之意。
看到了伯颜贴木儿沉下来的脸色,心知不妙的脱尔逊赶紧解释道:“平章大人,此事绝非末将所为,乃是陛下自己非要步行。”
伯颜贴木儿不由得愣了半天,这才跳下了马来,把那马缰随手扔给了自己的下属,走到了朱祁镇的跟前,看到他脚上那双已然满是泥泞的鞋子,不由得眉头又皱紧了些。“陛下怕是已经走了不少路了吧?”
“回平章大人,陛下这几日每天都在走路,头两天走的时候较少,这几日来,却是越走时间越长。”脱尔逊赶紧答道,证明他这名看守者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看到伯颜贴木儿疑惑的眼神,朱祁镇淡淡地笑了笑,并不解释,主要是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别说老子喜欢走路,就算我喜欢倒立,迎风尿尿又能怎么的?像咱这样还算是好的,是遇上个行为艺术家穿越,今天屁股上吊两秤砣,明天脑袋瓜子上顶口炒菜锅,不把你们的视觉思维给折磨疯才怪。
伯颜贴木儿不禁微微摇了摇头,招来了一名亲卫,低声地吩咐了句,不多时,就从一匹战马的背囊中取了一双崭新的牛皮靴子递了过来。
“陛下若是喜欢走路,还是穿此物吧,终归是比你们的布鞋耐磨得多。”伯颜贴木儿亲手递到了朱祁镇的跟前。
朱祁镇倒也不客气,接过之后,径直坐到了牛车边缘,将脚上的那双已然有些破损的锦缎布鞋脱掉,将那双牛皮靴子套在了脚上试了试。
“不错不错,谢谢。”朱祁镇活动了下脚之后,很惊喜地发现还是挺合脚的。
听到了朱祁镇开口说谢,伯颜贴木儿不由得一呆,下意识地欠身道:“不敢当。”
朱祁镇扯了扯嘴角道:“虽然你们瓦剌与我大明如今是敌对之国,不过你我之间并无私怨,而今你送我靴子,解我行长路之忧,一句谢谢,还是当得起的。”
若不是敌人,怕他应该是一位值得深交的友人。看着这位仿佛任何时候都显得那样沉稳与平和的朱祁镇,伯颜贴木儿忍不住浮起了这样一个荒诞的念头。不过他也听得出来,朱祁镇的谢意也仅仅只是针对这一双靴子。
“……陛下,下臣观你双眉紧锁,是否有什么心事,可否相告于下臣?”伯颜贴木儿像是起了谈兴,由着护卫勒马缓行于身后,与那朱祁镇并肩缓行,指着那些行于大道之中的瓦剌精锐骑兵道。
“我在想,这片已经获得丰收的田地,它们的主人究竟在哪儿?”朱祁镇抬起了头,望着那片似乎没有尽头的金黄,干燥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嗓音透着一股难言的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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