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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于榻上,看着蹲在脚边的吴延为我穿上帕袜,仔细的系好足腕处的缠带。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目光平静,寻不出半分片刻前的狠厉。
穿好了一只,他的手朝我另只脚伸来,我缩回了脚。当他终于抬头时,我注视着他,慢慢道:&ldo;延,相信我。&rdo;
吴延的目光落在我的衣襟口。
&ldo;辛追,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只是不能容忍他对你这样的无礼和冒犯。&rdo;
说完这句话,他的唇角便紧紧地抿了起来,下颌绷紧,面庞棱角一下又显得严厉起来。
我伸手用拇指轻轻抚触他脸上因了早起还未来得及刮净的胡茬,待他脸部线条渐渐化为柔和,这才道:&ldo;我没事。我只是担心你的伤。&rdo;
他也笑了起来,托起我的脚,低头继续为我穿袜,道:&ldo;我也没事。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rdo;
我端详他。他看起来脸色如常,举动自如,确实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轻吁口气。
他系好袜带,左右看了下,抬头朝我一笑,扶我起身。
因为出了这样一个小cha曲,这一天的告辞就显得有些潦糙。面对义父的辞行,英布也不过略加挽留而已。我始终坐在车上没露面。后来听萍夫人说,英布自始至终,并未提起冬子,仿佛他已经忘了这个身上流着他一半骨血的儿子。
这是六安之行中,唯一一件叫我释然的事。萍夫人显得比我更高兴。确实,这一阵子她每天最大的担心就是这个了。如今英布看起来并不十分执着于将长子接回,她自然高兴。
几天之后,我们一行人终于到了瑶里。
义父已经许久未回这故地。他的声威却比之当年更盛,不断有附近的名士之流前来拜访,客人络绎不绝。
我当年的旧居还在。留守在此的语一直为我保守着当年的闺房和那个药园。第一眼看到吴延的时候,尽管将近二十年没见了,她竟仍一眼便认了出来,激动得泪光盈然,拉出缩在自己身后好奇打量着陌生来客的一双儿女,教他们喊吴延为&ldo;少主&rdo;。比起年长而积威的吴芮,语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对吴延更怀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看得出来,吴延对这一切仍没有记忆。但这并不妨碍他融入这个环境,去追寻和感受当年那个少年在此留下的每一步足迹。我陪着他去祭拜他母亲的坟茔时,他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久久不愿起身。
少年任xg不回头,忽忽壮年身,等到回首,早已物是人非。人生就是这样,过去就是过去了,任何的弥补都是缺憾。
从瑶里回到临湘后,我们终于过了几年平稳的日子。如果不是吴延有时候偶尔无意流露出的那种深刻到仿佛无法化解的愁绪,这真的就是世外桃源般的日子了。丞相基本只是个空职,无需费心公务。那段日子里,登顶观日、泛舟江湖,我们一道走遍了长沙国境内的几乎每一处的山水。
初秋,丞相府后的一片平滩上,阳光明媚。不远处,吴延正在耐心地教着冬子骑马。
冬子渐渐长大,义父请了当地最博学的老师为他启蒙。他是个聪明得几乎叫我意外的孩子。
关于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他曾问过我一次。当时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他的父亲当年就和他的母亲一道死了。
&ldo;他们很爱你。&rdo;
最后,我这么跟他说。
&ldo;谁害了他们?告诉我,姨母。&rdo;
面对孩子如鹿般纯洁的一双眼睛,我想了下,说:&ldo;害死他们的,是这个乱世,以及因为乱世而生出的没有尽头的人的野心和贪yu。&rdo;
&ldo;没有乱世,人就没有野心和贪yu吗?&rdo;
他继续问我。
我一时语塞,想了下,又说道:&ldo;野心和贪yu是人与生俱来的,但是,人若置身一个制度规范的和平世代,那么野心和贪yu至少不会无限膨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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