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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我又在地铁动物园站见到了戴特莱夫。我又有权利吸一次毒。过了些天,我又重新开始注射毒品。就像我从未离开过柏林似的,就像我两个半月没有吸海洛因这事从未存在过。我们几乎天天都谈论我们戒毒的决心,戴特莱夫说,这很容易。
我从学校出来后,经常是直接去地铁动物园站。我的书包里装着吸毒的器皿和一大包三明治。我母亲如果看见我突然消瘦会吃惊的,于是我每天早上就带上一些三明治。我知道戴特莱夫和他的朋友们等着我给他们送午饭。
开始,戴特莱夫看见我来就生气。他不愿意让我看见他在卖淫。他说:“你可以在随便什么地方跟我约会,但就是不要到这里来。”
我不听他的。我想跟他在一起。逐渐地,我习惯了那儿的一切。我不再觉出尿的味道和消毒水的味道。顾客们、妓女们、外国佬们、警察们。流浪汉们、醉汉们,都构成了我每日所处的环境。这里就是我的位置,因为戴特莱夫在这里。
开始,其他的女人们盯着我,上下打量我,弄得我很紧张。而在我看来,最咄咄逼人的还是那些嫖客们的眼光。后来我意识到,来这里卖淫的这些女人害怕我,怕我把他们的好顾客抢走了。难道我是一个能引起人胃口的新鲜商品?这是真的,我的风度比她们的好,我的举止高雅,我几乎每天都洗头。一看见我,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我是一个吸毒者。我知道我优于其他的女孩子,我感到很愉快。所有的马路嫖客也确实围在我身边。但是我不需要去卖淫,戴特莱夫已经为我这样做了。其他观察我的人大概会想:这个小姐,她有可卡因,却无须为它疲于奔命!
开始,那些马路嫖客使我害怕。尤其是外国佬们没完没了地说着这类话:“你接吻吗?你去旅馆吗?”一些人出20马克。很快,我就以撵走他们来取乐。我对他们说:“喂,老东西,你瞎了眼啦?我?谁要是没有至少500马克就别想接近我。”或者我就面对面盯着他们,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向他们甩出一句话:“你找错对象了,老朋友。走开。”我说完这番话后,很开心地看着这帮坏蛋垂头丧气地走开。我对那些马路嫖客也这样,我比他们高一等。假如偶尔他们中的一个人向我表示傲慢或无礼的挑衅,戴特莱夫会立刻挺身而出。每当戴特莱夫跟一个嫖客走时,他总是关照他的伙伴们照顾我。他们像兄弟一样对待我,时刻提防着想对我施无礼的家伙。
现在,我也不再去“音响舞厅”了。我除了地铁动物园站的我们小团伙里的朋友以外,没有别的朋友了。小团伙由戴特莱夫和我、贝尔恩德和阿克赛尔组成,后两人都是16岁。这三个小伙子都住在阿克赛尔家。
阿克赛尔与其他两人正相反,他长得很丑。他的脸部没有一处协调的地方,他的四肢仿佛应该接在另外一个身躯而不是他的身体上。的确,他没有什么可吸引同性恋者的。但是他有嫖客,甚至是回头客。戴特莱夫厌烦时,就骂嫖客们并同他们吵架。阿克赛尔碍于他的长相,不得不时刻压住自己的火气,装出一副可亲的样子。另外,在床上,阿克赛尔大概有特殊的东西,特别能讨同性恋者的欢心。没有这一手,他就不可能继续吃这碗饭,因为在地铁动物园站,有许多竞争者。
他也尽可能地进行报复。只要他碰上一个比较笨的嫖客,就要诈骗他。阿克赛尔是一个有个性的小伙子:谁冒犯他和污辱他都没用,他能自我控制,从不流露自己的感情。而且他简直是出奇地客气和乐于助人,这在吸毒帮中是极少见的。说真的,像他这样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他的为人就好像他不是生活在这个腐败堕落的世界里似的。不幸的是,他一年之后就死了。
阿克赛尔的经历与我们相似。他的父母离了婚,他一直同他的母亲住在一起。后来他的母亲搬到另一个朋友家住,可是她很慷慨:把两间一套的房子和几件家具以及一台电视机留给了他。她每个星期来看他一次并给他一点儿钱。她知道他在吸毒,还多次劝他戒毒。她自认为她为儿子做了许多事,比其他的父母为子女做的事多得多。她给了儿子一套住房和一台电视机,难道不是吗?
周末我在阿克赛尔家度过。我对妈妈说我在一个女朋友家里。
阿克赛尔的套房真是一个吸毒者的陋室。我一跨进门槛,臭气就熏得我喘不过气来,空的沙丁鱼罐头盒扔得四处都是,满处是油和番茄汁,上面又沾满了烟头,还有许多脏的无脚酒杯和茶杯,里面残留着一点点的水、烟灰。香烟。香烟纸。我想把酸奶放在桌上——惟一的一张桌子——两个沙丁鱼罐头盒就滚滚落下来,里面的汁撒在地毯上。谁也不在意。
总之,地毯发出一种可怕的臭味。阿克赛尔注射毒品时,我明白了地毯为什么会这么臭。他从胳膊上拔出针头,把一点暗玫瑰色的液体——针管里还有几滴血——滴在地毯上。这就是他清洗针管的方法。原来地毯发出的可怕臭气,是血液干后的味道与沙丁鱼汁味的混合。甚至窗帘也全都发黄了,发出臭味。
在这一切乱七八糟中间,放了一张床,上面铺着雪白的床单。我立刻逃到床上,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枕头散发着洗涤液的味道。我相信我从未睡过如此干净的床铺。
阿克赛尔对我说:“这些床单被褥都是我为你准备的。”每个星期六我都发现床铺是干净的。我的被单总是盖一次就换一次,而那几个小伙子却从来不换他们的被褥。
他们尽力让我高兴。我总是有足够使我满意的吃喝。尤其是他们为我买上等的可卡因。我的肝脏一直不好,如果我注射掺了假的可卡因,我就会病倒。我身体不舒服时,他们总是尽心费力。他们给我买最好的海洛因,当然这很贵,没办法。我需要他们时,这三个小伙子总是在我身边。实际上,他们只有我。我呢,我有戴特莱夫——戴特莱夫排第一——其次是阿克赛尔和贝尔思德,再无其他的人。
我真是幸福。我似乎很少这样幸福过。我感到自己受到了保护。我在家里是孤独的,所以下午到地铁动物园站,周未到阿克赛尔臭烘烘的房间。
戴特莱夫是小团伙中最强的人,我是最弱的。我感到自己不如小伙子们,不论在体力上还是意志上。特别由于我是一个女孩子。然而,我第一次感到我情愿这样软弱。我享受着戴特莱夫对我的保护。我需要人帮助时,戴特莱夫,阿克赛尔,贝尔恩德总是挺身而出,我品味着所受到的这种宠爱。
我的男朋友是我的,他会做其他吸毒者不会做的事;他只要有海洛因就与我分享。他为我挣钱,去干最肮脏的活儿。为了给我买毒品,他一天要多接一、两个嫖客。我们俩跟别人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男人为了女人而卖淫。大概我俩是世界上惟一一对这么做的情侣。
1976年的秋天,我从未想过我自己去卖淫。至少从未认真想过。我的脑子里大概闪过这种念头。尤其是我看见戴特莱夫跟一个恶心的家伙走了,我感到内疚的时候。可是我知道假如我提出这事,戴特莱夫会狠狠地责备我。
再说当时,我始终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或者至少是我不愿意去想它,不可能想象我会去干。戴特莱夫从来不谈此事。从这三个小伙子的谈话中,我听出好像是替鸡奸者手淫。
对于我来说,这与戴特莱夫和克丽斯蒂娜无关。戴特莱夫是被迫去干这种事的,于是我不认为这事多么恶心。他乱摸那些鸡奸者,这倒不怎么害怕,这是他的任务——令人作呕的活儿,但却能使我们有可卡因。只是我不愿意那些家伙乱摸戴特莱夫。他是属于我的,属于我一个人。
开始,我还觉得有几个同性恋者比较热情。小伙子们有时说杜尔柯或马善是个不错的家伙,不要怠慢他。我记住了这些。我同戴特莱夫在地铁动物园站时,有几个人对我特别热情,好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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