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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特莱夫同意了。他说他也下了同样的决心,正准备告诉我。我已经知道怎样搞到戒毒药,过两天,他就开始找工作,不再在街上游荡了。
第二天,在动身去外婆家开始新生活之前,我打了一针上等的毒品。到达那几时,我的毒瘾还未发作,因为情况不太一样。在农场田野这种环境中,我的身体有种陌生的感觉。一切都刺激着我,我的小表兄想爬到我的膝盖上来,后来我发现乡下的厕所很有意思。
第二天一早,毒瘾的综合症状全在我身上出现了。我溜到屋外,逃进森林里,鸟的叫声敲打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一只兔子也吓了我一跳。我爬到一座观望架上去抽烟。可我连把烟抽完的劲儿都没有。如果我能死在这儿该多好啊!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拖着身子回到屋里,倒在床上。我对外婆说我得了流感。她同情我,但对我这副可怜相,她并不怎么担忧。
我床头上有一幅张贴画: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握着一只注射器。下面有一句话:“瞧,这就是下场。都是好奇所致。”我的表妹告诉我这幅画是学校里的人给她的。我不知道我妈已经把我的事告诉外婆了,我盯着注射器,我只看得见它——其它的,文字和那只手都看不见。我想象那支针管里灌满了上等的可卡因。注射器仿佛离开了画面,朝我走来。我盯着那支可恶的注射器看了好几个小时,我几乎成了疯子。
我表妹来看过我几次。她故意装着没有看到我的那副模样。她想让我听流行歌曲,她以为那大概能让我轻松一些。想起来,外婆家那样关心照顾我,真叫人感动。
戒毒的第一天显得那么漫长,没完没了。我不住地叹息。我梦见一个我在柏林见过的家伙。老是梦见他,他全身裸露。他的脚烂了。他的双脚全黑了,几乎瘫了,快走不动路。他发出一种恶臭,令人不敢接近,哪怕隔着两米远也难以忍受。人们叫他去医院就医,他只是笑笑,像具死尸。实际上,他在等死。这个家伙的影子老是缠着我,眼前总是浮现他的影子,除非我眼前冒出注射器,或处于毒瘾半发作的痛苦中时。一切又像第一次那样:我大汗淋淋,发出恶臭,呕吐。
第二天早上,我坚持不住了。我拖着身子走到村里的电话亭,给我妈妈打电话。我伤心地哭泣着,央求她让我回柏林。
我妈显得很冷淡:“哦,不行了吗?可你不是说你只是偶尔吸一点毒吗?那就不应该有那么严重。”
我投降了。但她只同意通过快件给我寄点安眠药。我知道在邻近的一个小城里可以找到海洛因——那是我第一次在这里时知道的——可我没有力气走到那儿去。再说,在那里我谁也不认识。一个吸毒者离开了他所熟悉的环境,就等于完全被隔离了,不知所措。
我的毒瘾幸好只持续了四天。在这之后,我感到彻底地空了,甚至都感觉不到身体从毒品中解脱出来了。柏林让我厌恶,但是在村里,我也并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家。我觉得在任何地方都不再有我的位置。我尽力克制不去这么想。
为了得到恍惚感,我只好用安眠药——我妈很晚才寄来,为的是在戒毒中用——和苹果酒(外婆家有满满一酒窖)。我胃口大开——吸毒者和其他人没有两样。早餐,我要吞进入5个小面包,下午还要吃整整12片蘸果酱的面包。夜晚,跟往常一样,在凌晨2、3点钟以前我是睡不着的,我又要吃贮藏的水果酱,李子酱、桃子酱、草毒酱,并把奶油抹在上面。
由于这种饭量,我很快长了10公斤。我的裤腰带都系不住了,臀部也长圆了,外婆全家都很高兴。我的胳膊和腿依然顽固地像以前那样瘦骨零丁。这些我不在乎。我快成了善饥症患者。不久,我的牛仔裤也穿不进了。我表妹把她的那条方格子的可笑的裤子借给我,这种裤子我在柏林时,从11岁起就不再愿意穿了。这个我也不在乎。慢慢地,我加入了村里孩子们的圈子。但这在我看来好像是在做梦:一个吸毒者,一部精彩的电影,然而打出剧终的字幕还得有一段时间。
我从不谈吸毒,再说我也不去想它了。我不想破坏这部精彩电影。但是我的毒瘾期一过,我就给戴特莱夫写信,让他给我寄海洛因。我甚至偷偷在信封里夹了20马克。我劝戴特莱夫戒毒后,我又干这事!话说回来,我到底没有寄那封信,因为我怕戴特莱夫不给我寄海洛因,反倒拿那20马克去自己注射毒品。
我几乎每天骑马,由我表妹陪着游览周围的古城堡,我们也和村里其他孩子一道在采石场玩,采石场以前是属于我外祖父的。这个采石场被外祖父喝酒“喝光了”,他死于酒精中毒脑溢血。我母亲的童年也不容易。
据我外婆说,采石场某处原先有扇铁门,门后堆放着家谱,保存了好几代的家谱。于是,我们几乎每晚都去找这扇门。工人们有时忘了拔下推土机的钥匙,于是我们就开着推土机在采石场里找。我表妹与我同岁,我俩相处得很好。我给她讲戴特莱夫,就像一位普通的热恋者在谈她的情人。我告诉她我与戴特莱夫睡过觉。她表示完全赞同。
她给我讲了一个名叫杜斯多夫的小伙子,他每年夏天来这儿附近露营。她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但是他想与她睡觉,可她没有依他。她问我这样做是不是傻瓜。
我说不是,她是对的,最好是她把贞操留给她真正爱慕的人。我表妹以及她所有的朋友都来向我诉说他们的问题。我简直成了克丽斯蒂娜——出主意的人:我给他们讲如何处人处事,告诉他们尤其不要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他们的问题在我看来很可笑,但我仍然认真听着,而且我总是能够给他们提建议。一谈到别人的问题,我真有办法。只是解决不好自己的问题。
一天晚上,戴特莱夫打来电话。我高兴得快疯了。他告诉我他正从一个顾客家给我打电话,一个很健康的家伙,所以可以在电话里多聊一会儿。我告诉他我在戒毒的日子里,差点儿成了疯子。我问他的情况。他还没有戒毒,真见鬼。我对他说我很高兴不久就能见到他。他答应给我写信,谁知他写不写。戴特莱夫不想写信,但他后来又从那个顾客家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这次通电话后,我再次相信戴特莱夫和我就如同夫妻了。我们患难与共,已经结合在一起了。夜晚,我躺在床上,老想着他。只想他一个人。就像在祈祷。我计算着我们重逢的日子。
外婆按时给我零用钱。我几乎全省下来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样做,节省钱,我向来做不到。但这次我做到了。我攒了40马克。我把它们藏起来,我的40马克——40马克,对于我,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是买一针毒品的价钱,也是我向嫖客们要的价钱。
我自言自语:“这不可能!你正在节省的钱不是为了你的第一针毒品做准备的!”我跑去给自己买了一件值20马克的T恤衫,仅仅是想摆脱这不祥的40马克。因为我到乡下,就是为了彻底戒毒。
假期的一个月很快过完了。我妈打来电话:“你还想在那儿呆一段时间吗?”我冲口而出:“不。”如果她问我:“你愿在那儿呆一辈子吗?”我大概还会考虑一下,从一开始,我就把这段生活当成梦幻,开头是恐惧,结尾平静而温和。而且这也只能持续一个月,我心里明白,早有准备。现在我想回到戴特莱夫身边,因为我们已经像一对夫妻了。
我动身那天,外婆和表妹劝我带着那条方格裤子,这裤子现在我穿着正合适。我固执地换上我的牛仔裤,线缝都绷开了。拉链也拉不上。没办法,拉链让它敞着,我就这么回柏林。我穿上我的黑色长外套———件男式外衣,穿上我的高跟鞋。一切准备好了。我重新穿上了我的吸毒的服装。
我回到柏林的第二天,就来到地铁动物园站。戴特莱夫和贝尔恩德都在那儿。却没有阿克赛尔。他大概与一个老无赖在一起。
两个小伙子热情地欢迎我。他们的确很高兴见到我。尤其是戴特莱夫,一眼就能看出。我问他:“戒毒顺利吗?你找到了个好工作?”我们仨人全都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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