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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积极抵在越国后背的力量,只是需要一个国家,立在那里,对楚国稍作制衡。
那个国家不必是越国。
可以是宋,可以是魏,可以是已经被楚国灭掉的那些国家。
所以越国的路,到底在哪里?
文景琇又看到了革蜚。
这是伍陵死后,他第一次见革蜚。他的国之天骄,他的心腹人才,他的“爱卿”。此时仍然像一条狗那样,被锁链锁在那颗高大的抱节树下。
披头散发,满面垢污,痴痴傻傻地笑。
文景琇不看他第二眼。
左手边靠着院墙的地方,有一只大笤帚。
文景琇走了过去,用他掌握天下权柄的手、养尊处优的手,握住了这只笤帚,认真地开始打扫。
其实革蜚不是高政唯一的学生。
他文景琇于棋中常学道。
盒中一局子,百年师生情。
此事不为人知。这么多年来,他也是第一次执弟子礼,为师扫庭。
高师常说,任何一件事情,都不要看表象,要拨开那些浮光掠影,直指事物本质。所以要经常打扫。
打扫庭院,打扫蒙昧,打扫人心的尘埃、人眼的阴翳。
就像无论高师如何韬光养晦,如何谨小慎微,只要他还在越国,楚国就不可能对他放心。而要离开越国呢?楚国不会允许他这样的人物离开,除非最后的目的地是郢城。
这是高政困坐隐相峰的根本原因,怎么委曲,都求
不得“全”。
没有理由就制造理由,没有借口就创造借口。高政坐囚孤峰,不动不言,叫楚国捏都捏不出一个借口来,官面上不便动作。就换别的势力、别的人来捏这个借口。
楚天子和罗刹明月净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文景琇不得而知。
但对于钱塘江畔的这一天……无论是高政还是他,都是早有预知的。
只不过在刀锋临颈之前,不知道持刀的那个是谁罢了。
天下霸国,谁敢轻忽?
他们从来都知道楚国的力量。
敢捋虎须,焉能没有饲虎的决心?
这座高政闭门读书的书院,并没有一个名字,就连门匾也是没有的。
隐相峰本来也并没有名字,只不过是一座荒僻的山,连风水都不特别。
甚至于前年的时候,越廷为了扫清境内流传的“高政潜坐隐相峰,遥控越国局势”的流言,还特意给这座山峰取了一个名字,叫“云来峰”,立碑在山脚,记字于郡志。极力淡化高政的影响。
但最后被记住的,还是“隐相峰”。
所以你看,人心是什么?
高政隐于深山,而坐在了越地百姓心中。
他是越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在楚国面前讨到了便宜的人,在当年纵横捭阖,巧妙地担起局势。人们相信他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前所未有的希望。
文景琇虽然从来没有做过洒扫一类的工作,毕竟是当世真人。一帚一帚,还是把不大的庭院扫得很干净。
在这个过程里,早已疯疯癫癫的革蜚,出奇的很安静,只是歪着头,流着口水,愣愣地看着他。大概这具完全隔绝了思想的身体,也对这一幕感到熟悉吗?
文景琇放下笤帚,绕过高大的抱节树,绕过了这个人,但想了想,又走回来。用袖子擦掉了革蜚的口水,就这样擦了两下,索性又掬来一些水,帮他洗了一把脸。
再把这个年轻人扶正,用法术帮他洁尘,给他整了整衣襟,又梳了个头发,让他在树下坐好。
如此这位面容奇古的越国天骄,便有了几分不拘小节、靠树而憩的名士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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